第2389章 龙潜于渊(34)(2 / 11)

蜻蜓总往木屋的方向歪,麻线缠着香篮的网眼,把篮子拉得低低的,像在偷看屋里熬枇杷膏的母亲。父亲的身影在双圈竹架外徘徊,正用手把被雪压弯的香篮扶正,左肋的槐树叶上积着雪,却不融化,绿得像块浸在酒里的翡翠。

腊月里,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盏酒灯笼,灯罩是用槐花酒浸过的纸做的,画着醉豆和香篮,是照着西坡的样子画的。领头的小柱子说,这是“醉魂灯”,“先生说酒能抗冻,我们给姐姐哥哥们送灯,让他们冬天闻着酒香睡,就像睡在酒坛里暖和。”

林野把酒灯笼挂在香篮旁的竹蜻蜓上,烛火透过灯罩,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醉豆在雪地里发芽。他认出林念的灯罩上,萤火虫的翅膀涂了磷粉,在烛火里亮得像真的,是小柱子照着学堂拓片画的,还特意多画了几颗芝麻当星星。

“念丫头的灯里住着真萤火虫呢。”母亲给灯罩掸掉雪,指腹蹭过磷粉时,灯罩里突然闪过点绿光,“你看这光跳的,准是她把布偶里的萤火虫放出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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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前夜,林野往每个香篮里都放了块酒心糖,是镇上糖坊新做的,糖壳里裹着槐花酒,咬起来会爆浆。他知道孩子们会用牙咬着吃,就像小时候偷喝父亲的酒,辣得直跺脚,却还抢着要第二口。

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酒宴:醉豆糕、芝麻糖、酒心糖,还有坛刚开封的槐花酒,旁边放着三只小酒碗,碗沿都沾着点糖渍,是给三个妹妹舔的。“你爹说过年就得有酒有糖,”她往酒碗里倒了点枇杷酒,“给孩子们甜甜嘴,就像小时候在炕桌上,她们总抢着舔你爹碗里的酒,说‘比枇杷膏还带劲’。”

铜铃在零点响起时,林野看见香篮的网眼里透出微光,是酒心糖在里面融化,酒液顺着网眼渗出来,在雪地上拉出细细的酒线,像无数根透明的血管,把所有香篮都连在了一起。父亲的身影站在酒宴旁,正往酒碗里添酒,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酒坛里,化作片翠绿的叶,把酒染成了淡绿色,叶面上的“力”字在酒里慢慢散开,像要钻进每个酒分子里。

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香篮间穿梭,林念的布偶上沾着芝麻,萤火虫的光把芝麻照得像碎钻;林思正用手指沾着雪地上的酒线往嘴里送,舌尖辣得微微发红;林想的麻线缠着林野的手腕,把他往酒宴的方向拉,像在说“哥,尝尝这个”。

守岁的炉火映着墙上的醉魂册,上面的醉豆和香篮在火光里仿佛活了过来,顺着册页的边缘往外爬,在墙上织出片小小的网。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豆藤捆的柴,火苗窜得老高,带着股酒香,像把整个秋天的醉意都烧进了火里。

他知道,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:开春要把香篮里的醉豆种下去,红泥里多掺些芝麻壳和桂花灰;清明要编三圈螺旋竹架,用泡过三次酒的竹条劈成篾,让圈圈套着圈,把根扎得更密;重阳要做带酒心的醉豆糕,让甜里裹着三层酒香,像把四年的牵挂都揉进了糕里。

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,守着这些石碑,守着这片永远在生长的豆田,守着那排埋在根下的槐花酒,守着父亲的磨刀石和母亲的酒坛。就像老瞎子说的,只要竹架的圈还在往大里扩,醉豆的香还在往深里渗,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风里飘,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
晚风穿过双圈竹架,带着槐花的甜,带着醉豆的香,带着醇厚的酒香,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,往木屋的方向飘。林野站在无字碑前,看着月光下渗出来的酒线,突然笑了,伸手沾了点雪地上的酒液,轻轻放进嘴里——辣丝丝的,带着股芝麻香,像林思藏在磨刀石缝里的秘密,像父亲没喝完的那坛酒,像母亲熬了十年的枇杷膏混着酒香,在岁月里慢慢沉淀,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最绵长的滋味。而这场漫长的守护,还在晚风里,在豆藤间,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